蘇軾《木石圖》真偽之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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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12-03 15:24作者: 美術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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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26日晚,牽動人心長達半年之久的蘇軾《木石圖》在香港佳士得2018年秋季拍賣以4.1億港幣天價落槌。它曾是藝術史教科書上的“經典”,曾是藏家競相爭奪的心頭寶,曾神秘地“消失”,又那么“一石激起千層浪”地出現——伴隨著作品的重新被發現,爭議、討論就一直持續著。
真或偽,這場討論并不會因為拍賣的“一錘定音”而塵埃落定,天價、聚光燈,或許會激起更大的關注,關于蘇軾、關于文人畫、關于歷史中盤根錯雜的細枝末節,期待更多的證據浮現、更新的技術進步,一點點來揭開謎底。
(宋)蘇軾 木石圖(又名《枯木怪石圖》) 絹本水墨 畫長26.3×50cm 全卷連裱共長27.2×543cm 佳士得香港2018年秋季拍賣以4.1億港幣落槌
“蘇米合璧”難有其二
2017年3月在紐約藤田美術館珍藏拍賣是個里程碑。這件作品是跟著藤田美術館而來的,NHK電視臺從征件到拍賣一路跟拍,在日本播放影片時引起很大的回響。藏家可能是看到了影片,主動跟佳士得聯系。于是在我們到日本征集的過程中打電話來說有“國寶”。我一看到圖片,汗都下來了,馬上趕到關西。藏家拿出作品的時候,盒子非常樸素,放在毯子上讓我們看。慢慢打開作品,正是我們學習美術史時那件蘇軾的作品。也有國內專家曾找到這個家族試圖回購,這個家族當時并沒有意愿出售,謊稱在二戰時美軍轟炸中燒掉了,因此一直保存到現在。
可能我們今天看起來這幅作品有些質樸,甚至是草率,但在宋代院體繪畫盛行之際,蘇軾《木石圖》開啟了文人繪畫的先鋒。這件作品最能打動我的部分是它的整體性,在北宋這樣一個中國繪畫的黃金時期,追求的是精致、精謹。但在蘇軾的畫作里,我們反而可以看到另一種輕松與文雅,這首先與作品的表現方式和蘇東坡的官運有關,由于蘇東坡的官運不是很亨通,一直顛沛流離,他并沒有去描繪花鳥和雄偉的山水去迎合皇室需要,而是按照身邊接觸到的景物,并賦予一定的精神性。從這件作品開始,竹子、石頭,甚至一棵枯樹都被賦予了精神意義,開啟了后來的文人畫風潮。
當我們細細觀察這張作品的時候,你會發現,里面的干、濕、濃、淡的變化非常復雜,甚至于順著石頭的勢可以牽扯到這棵枯樹。整個動態往右邊走了以后,左邊是不是虛掉了呢?他左邊又補上了一些濃墨的小竹子,非常細膩。這張畫是一張包容的、力量向中心集中的畫作。在畫的旁邊,有同時代非常著名的書法家米芾的作品。米芾的書法作品的不同之處在于細線的走若游絲,重的部分又重如磐石。目前,我們只能找到當時宋代四大家蘇、黃的合璧,也就是《寒食帖》,現藏臺北故宮。這件“蘇米合璧”,相信在歷史上應該很難再找到第二件這樣的作品。
怪怪奇奇,如其胸中盤郁
此圖繪一棵枯樹扭轉盤曲上揚,樹枝杈椏,樹葉已落盡。旁有一塊怪石,石旁有幾株幼竹,除竹葉和一些樹枝外,全畫大都用淡墨干筆畫出,完全是率意信筆,雖屬草草墨戲,但頗饒筆墨韻味,而與職業畫家對樹石質實的刻畫方法迥然相異。且這種繪畫題材也很新奇,米芾說:“子瞻作枯木枝干虬屈無端倪,石皴硬,亦怪怪奇奇,如其胸中盤郁也。”兩相對照,頗相吻合。
以視覺之法呈現一則傳記
《木石圖》中有一方篆印——“思無邪齋之印”說明本作約創作于1090年代中期,蘇軾花甲之時。“思無邪齋”為蘇軾貶官至惠州時之書齋名。作品中米芾題跋之墨跡與同時期真跡十分相似,題跋之年代亦與蘇軾開始使用“思無邪齋”名其書房的年代相符合。《木石圖》簡單的構圖以及隱喻之手法,為早期無聲詩的典范。在中國文學中能夠找到許多以石、樹、竹為聯想的形象。綜而觀之,畫中之怪石為異趣古怪之人的代表;無葉之枯樹隱喻著懷才不遇之心;而終年長青且富有彈性的竹象征不屈的精神。如此,便能理解《木石圖》畫中有詩的情感共鳴,而富有生命力并向上盤生的枯木,輔以蘇軾之生平來看,彷佛以視覺之法呈現一則傳記,使其成為適應逆境并從中另謀生路的典范。
近代著錄為珂羅版印刷品
近代著錄中對《木石圖》有詳細記載者,為知名古書畫鑒定家張珩(1915-1963,故宮博物院鑒定委員)所著的《木雁齋書畫鑒賞筆記》,然此著錄所參照的并非原跡,而是日本出版之珂羅版印刷品,且為“爽籟館藏”,故可知《木石圖》曾為日本收藏家阿部房次郎(1868-1937)之藏品。阿部房次郎曾頻繁造訪中國,目睹當時中國的動亂波及至藝術文物,深刻體認保存東方文物的重要,故響應京都漢學界領袖內藤湖南(1866-1934)的號召,大量收藏中國古代書畫名品。據張珩記載:“此卷方雨樓從濟寧購得后乃入白堅(吳佩孚的秘書長)手,余曾許以九千金,堅不允,尋攜去日本,阿部氏以萬余得去。”可知張珩曾試圖向白堅購入《木石圖》而未得之經過。